高考最后一日的午间，竹马轻轻摇醒了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我，凑近耳边却低声说了句：“你好丑。”
不远处，他的伙伴们看着我，窃笑声此起彼伏。
他说，这是他输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，必须亲口对一个女生说丑。
“在场的女生中，我只认得你，所以才选你。
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，你怎么会丑呢？你可是将来要嫁给我的女人。”
曾经问过他，高考一分能甩开千人，我们会因为一道选择题就错失未来吗？
他笑着说不会，无论如何，我们都会在一起。
可如今，他输了游戏，选择了当众令我难堪，丝毫不顾我的心情和下午的考试。
那一刻，我明白，即便不是因为题目的差错，仅凭这次他的选择，我们已经别无交集。
我默默改了志愿，踏上了没有他的广阔天地。
连日暴雨中，高考几乎被阴霾笼罩，直到最后一天中午，密布的乌云才终于让出一片阳光。
紧张到极点的考场，只剩下一门政治等待着我们。
午休时间宝贵，竹马陈子熠喊我吃完饭，一同去图书馆稍作歇息，然后便得回到考场。
刚进图书馆没多久，我便有些后悔。
他和我不是一个班级，一直和朋友们聊天，还在讨论上午考试的答案。
虽然不愿意参与，我却被动听到，几道题我似乎做错了。
但错误已成定局，无能为力。
我不想继续听这些，怕心情受影响。
只想抓住最后的光阴，安心复习，争取下午考出好成绩。
四周许多同学已经伏案休息。
我轻声打断了兴致勃勃的陈子熠，提醒道：
“你们要聊天的话，可以去外面吗？下午还有一场，旁边好多同学都在休息。”
他愣了下。
随后露出爽朗笑容：
“芝涵说得对，我这就把他们带出去。”
他带着朋友们走向走廊。
路过我身边，一个男生朝我抱拳道：
“抱歉啊熠嫂，好好歇息，下午大放异彩！”
陈子熠拍拍那男生的头：
“别瞎叫啦。”
转头对我温柔一笑：
“芝涵，你别管他们，专心做你的事吧。”
我趴在桌上，本以为终于可以放松，闭眼静静睡上一会儿。
可自习区和走廊之间只隔着一层玻璃，门也没关严实。
他们的说话声依旧透过玻璃，像蚊子的嗡嗡声，持续地搅扰着我。
时不时还有笑声爆发出来，明亮又刺耳。
我闭眼，疲惫困倦，却因为他们的吵闹根本睡不着。
想到时间一点点流逝，很快又要走进考场，心里的焦躁油然而生，反而越发难以入眠。
就在这时，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我睁开迷蒙的眼，勉强坐起，看到是陈子熠。
他俯身下来，脸离我很近，甚至能感觉到发丝轻轻触碰。
我的心跳瞬间加快，脸颊也燥热不已。
暗恋多年的那个少年，此刻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到他的气息，怎能不动心？
他温暖的呼吸，悄然笼罩在我的脖颈上。
我无意识地往后靠，想拉开些距离。
然而陈子熠却步步紧逼，毫无避让，距离暧昧到让人心跳漏拍。
“你……”我想开口问他干嘛，可话才喊出一个字，话语却被他打断——
“你好丑。”
他咬字分明，态度冷漠，表情更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。
走廊上再次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。
刚刚那个向我抱拳自称“熠嫂”的男生大声喊着：
“喊我们出来还挺威风，怎么现在被熠少说丑，连声都不敢吭了！”
立刻有人跟上：
“我说啊，谁家男生没个青梅竹马，训一训立马乖得像条狗~”
“你们看林芝涵那张震惊的小脸，她不会真以为熠少刚才在表白吧？”
陈子熠的朋友们笑得前仰后合，肚子抱着，有的指着我。
忽然多了一个人，是乔浪。
她抿着嘴，笑眼弯弯地看着我，桃花般的笑容令人难以忽视。
要不是知道他们在嘲弄，如此漂亮的女生对我微笑，我可能还会感到一丝暖意。
乔浪是复读生，是学校新晋的校花。
也是走廊上这一群人中唯一的女生。
我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来的，也不明白她和陈子熠熟不熟，毕竟他们并不是同班的。
“芝涵，咱们几个复习不过劲，人家玩游戏，我输了，大冒险选了说女生丑当惩罚。
你不知道，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。”
陈子熠简单一句解释都没等我回话，就径自朝他的朋友走去。
他把我变成了众人嘲笑的笑柄，然后就这样无情地丢下了我。
我的心，仿佛一点点被冷风吹凉。
这还是我曾经深爱的那个陈子熠吗？
那个曾为护我而不惜被打肿脸蛋的他。
甚至，一周前，他还坚定地说着，无论发生什么，我们都要在一起。
走廊里，他朋友的调侃声此起彼伏。
“熠少真厉害，这可是用林芝涵打窝，想讨校花欢心呢！”
“有了校花乔浪姐在，肯定得说林芝涵丑，浪姐，你说是不是？”
乔浪没搭话，只是笑得更娇羞，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红晕。
她轻轻戳了戳打趣的男同学胳膊，眼神却偷偷瞥向陈子熠。
陈子熠会心地回以一笑。
原来如此。
陈子熠输了游戏，跑来找我，说我丑，而乔浪全程就在一旁。
也就是说，这么聪明的他，没有选择更机智的办法避开这场尴尬。
反而偏偏选中了我，当着乔浪的面，说我丑。
如果没猜错，他们早已开始暧昧了，只是在我不知情的时候。
明明去年的今天，陈子熠还死活要我和他约定，高考后一定要在一起。
他岂知，我多年暗藏的心意，在那一刻得到回应后，我有多么欢喜。
那晚，我一边看少女漫画，一边憧憬着我们的未来，激动得在床上翻滚，傻乐到天明。
可现在，我满腔的期待和少女情怀都成了别人的笑料。
我错付的真心，让我沦为了笑柄。
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陈子熠说我丑的画面，朋友们讥笑的神情，他和乔浪相视一笑的瞬间，心如刀割。
眼泪悄悄溢出眼眶。
然而陈子熠仍和他的朋友谈笑风生，根本没瞥我一眼。
突然，我觉得这泪不能再流，它根本不值当。
我猛地将指甲刺进掌心。
用疼痛提醒自己，别哭，别让自己变成更大的笑柄。
错过了的试题，无论怎样懊悔都无济于事。
变了的人，再多真诚也回不到从前。
现在，我只能坚定地向前走。
未来的每一个选择，必须不再错。
距离政治考试只剩下最后一小时。
我无意再纠缠陈子熠带给我的痛楚，回忆起高三这一年，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让人失望的。
接下来的每一秒，我都要用来全力备考，绝不会在他身上浪费哪怕一点精力。
深吸了几口气，脑海顿时清晰了许多。
我迅速收拾好书包，起身准备离开。
陈子熠紧跟上来，狠狠抓住我的手腕：
“林芝涵，他们都是我朋友，游戏而已，你这么较真就没意思了。
你开心点，别闹得尴尬。”
他竟然在说我丑的同时，还让我开心起来。
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气量。
高考前一周，我和陈子熠一起复习时，遇到一道选择题。
它的错误选项极具迷惑力，当时我答错了，而他答对了。
想到高考那一分能压倒千人，题上分数的差别，或许意味着完全不同的大学和未来。
我问他：
“我们会因为一道选择题的错对，从此走上不同的人生轨迹吗？”
他在阳光下的微笑明亮又温暖，配得上所有美好的形容词。
那时他坚定地说：
“不可能，无论如何，我们都不会分开。
你去哪儿，我就去哪儿，没人能把我们拆散——更别说一道题。”
可如今，他输了游戏，却选择让我难堪，毫不顾忌是否会影响我下午的考试。
我想，即使不因选择题分开，只因他这样的选择，我们也已不再同行。
我轻轻晃了晃他紧抓的手。
“你自己都说了，只是游戏，我才不会生气。
我肚子有点不舒服，得去趟卫生间，可能直接去考场了，你不用等我。”
我还向他淡淡地笑了笑，让他以为我没在生他的气。
要是承认生气，只会让他纠缠不休。
绝不能再让他影响我的高考。
陈子熠终于松开了我，摸了摸我的头，声音柔和：
“我就知道，芝涵最好了，你先去吧，下午加油。”
我朝他点了点头，笑容甜美。
转身离开，到了另一层楼，找了个安静角落，埋头温习重点。
陈子熠，放心，我会拼尽全力，绝不会让你失望。
一定要毫不犹豫，全力以赴，抓紧每一秒，奔向那个没有你的灿烂未来。
高考的最后一科，整体答题挺顺利，虽然有些不确定的地方，我也一一填满了。
走出考场，天空中的乌云终于消散。
阳光肆意地洒满辽阔的天幕。
心情瞬间轻松许多。
出了考场大楼，没走几步，就碰见了陈子熠和他的一帮人。
他们嘴上闲聊着，却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我。
我装作没看见，径直走过。
“芝涵！怎么连招呼都不打？心情不好吗？刚才考得不理想？”
陈子熠大步上前，抓住我的肩膀。
“走吧，吃顿大餐，你想吃什么随便点，我请客。”
过去他一有肢体接触，我会紧张心跳加速，现在却只觉得令人厌恶。
我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：
“我要回家了，你们继续玩吧。”
陈子熠皱起眉头：
“为什么？不是说好了今晚一起玩吗？不会是生我气了吧，就因为中午我说你丑？我已经解释过了，那只是游戏，我也难受！你怎么就不能站在我角度想想，难道不心疼我？”
我露出为难的神情：
“我头有些疼，想回去休息。”
他身后的朋友立刻大声起哄：
“你确定要回家？今晚乔浪都来了，你不盯紧点，熠嫂的称呼可要易主了！”
陈子熠也凑过来，在我耳边轻声说道：
“中午说肚子疼，现在又说头疼，你可别找借口爽约！我再说最后一遍，现场的女生除了你，我几乎都不熟，怎么可能随便叫陌生人丑？
你是自己人，是我最亲近的女人，所以才找你，你怎么会丑呢？你可是我将来要娶的妻子。
再考虑一下，今晚要不要一起？”
这时，乔浪也正好走了过来。
她兴奋地朝陈子熠挥手：
“熠哥，我来了，让你们久等了！”
呵，她来的刚刚好。
谁要是跟陈子熠亲近，谁就是他兄弟团的笑柄。
这熠嫂，乔浪爱当，就让她当好了。
我毫不犹豫地向陈子熠摇了摇头，低声道：
「真的头疼，先走了。」
他冷冷甩下一句：
「别后悔，要是今晚我喝多了，和谁亲了抱了，也怪你没看牢我。」
之后，陈子熠便再未主动联系我，
他连一句假装关心我头疼的问候都没有，
大概他玩的很开心，和乔浪的关系也挺不错。
想想从前，只要我打喷嚏，他都会紧张地问候，
那青涩少年真让人怀念。
但现在，就当那个我喜欢的少年已被换了魂，和死亡无异吧。
翌日返校搬行李时，我又遇见了陈子熠。
爸妈和我在校门口把行李往车后备箱搬，
妈妈一边嘀嘀咕咕地说：
「你看小熠忙啥去了，当初主动说帮忙搬东西，现在人影都没了。」
爸爸却目光阴沉，盯着远处：
「不就是吗？你看看他忙的啥。」
我顺着爸爸目光望去，
香樟树下，陈子熠怀抱两个大纸箱，
箱子上写着大大的字：
「高三十三班——乔浪」
旁边那个笑靥如花、一眼难忘的女生，正是乔浪本人。
陈子熠微微动了动唇，不知在说什么，
乔浪踮起脚，在他脸上亲了一下。
陈子熠眼中闪着亮光，怀抱纸箱的手一滑，
最上面几本笔记摔落在地。
那是各种格纹封面的各科重点笔记本，
我一眼认出，正是我费尽心血整理的笔记。
陈子熠高三时曾反复发烧住了一周医院，
从那时起，我开始给他整理重点笔记直到高考，
如今，我的所有心血，竟然都装进了乔浪的箱子里。
陈子熠看着地上的笔记，身形一滞，弯腰准备放下纸箱，
乔浪却直接挡住他，笑着说：
「你傻不傻，这用不上的东西捡什么？丢了算了，正好帮熠哥哥减负。」
陈子熠只是迟疑了一瞬，便默许乔浪把我所有的付出扔进了垃圾桶。
爸妈自然认得那些笔记本，
为了帮陈子熠整理笔记，本该十二点前睡觉的我，
常常熬夜半小时以上。
我总要先把笔记写好给他，然后才复印一份留给自己。
这一切，爸妈全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虽然碍于情面，我还没把昨天中午的事情告诉他们。
但此刻，无需多言，他们大概已经明白，我和陈子熠那种时刻黏在一起的日子，已经成为过往。
我爸满脸阴沉，一口气把所有行李搬上车。
“别看了，晦气，我们回家吧。”
刚坐上车，陈子熠却匆匆跑来，敲打我旁边的车窗。
他脸上难得有些慌乱的神色。
“叔叔阿姨好！芝涵，你们什么时候来的？”
我妈摇下车窗。
“我们早到了，看你好一阵了。”
不知是天气太热，还是心情紧张，陈子熠额头上滚落大颗汗珠。
他慌乱地跑到副驾驶车窗边，急忙解释：
“阿姨，别误会，那是我一个朋友，她爸妈都在外地，没法过来，临时托我帮忙搬东西，我都没来及跟你们说。”
车里，我们一家三人都沉默无语。
陈子熠更急切，冲我喊：
“芝涵，你说句话呀！你知道的，我和乔同学真的只是纯友情，千万别让叔叔阿姨误会！”
纯友情？我看纯属亲近友情吧。
我话还没出口，妈抢先反击。
她故作惊讶地说：
“朋友之间会亲脸？这是老陈教的吗？
那我可不放心咱家芝芝跟你做朋友！”
陈子熠明显一愣，脸瞬间涨得通红。
“不是，我爸没这么教过……是她自己非得亲我，我抱着箱子躲不开。
阿姨，千万别告诉我爸妈，这真是个误会！”
我妈冲他挥挥手：
“孩子，别解释了，高考结束，谈恋爱是你的自由，我们管不了。
我们唯一在意的是，既然恋爱了，就该早点说清楚。
咱家芝芝知道了会避嫌，也不会给你送笔记，笔记也不会让你女朋友随意丢掉，你这样做对两个女生都不尊重。
你女朋友还在等着呢，赶紧去吧。”
她话锋一转，没给他多说的机会，关上了车窗。
我爸踩下油门，陈子熠顿时被甩在身后。
后视镜里，他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路边，目送着我们。
仿佛身旁的乔浪只是空气一般。
但很快，他们的身影就像沙粒般变得渺小，消失在街景中。
我不禁轻叹。
如果不是乔浪，现在的我和陈子熠，是不是还坐在车上，兴奋地规划着毕业旅行？
可惜，没有如果。
更宽广的世界，更绚丽的风景，虽然少了他陈子熠的陪伴，我依旧要坚定地去看见。
我释然地扬了扬嘴角，打开某书开始翻看旅游攻略。
可笑的是，如今社交媒体的算法实在太精准。
它直接推送来了学校告白墙上最火热的八卦贴，主角正是陈子熠和乔浪。
爆料的人说，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，大家唱K结束后都陆续回家，唯独陈子熠和乔浪还留在外面没走。
还配了第二天清晨，两人从酒店一起出来的合影。
照片里的乔浪紧紧依偎在陈子熠身侧，挽着他的手臂，而陈子熠双手插兜，微微低头，脸上泛着浅浅的笑意。
评论区早已有人磕起了CP：
“早就察觉他们不简单，高考后终于公开了，花都撒了~”
“这颜值配得天衣无缝，强强联手，我磕得头晕眼花！”
也有些人在说我：
“等等……评论区没人记得吗？那个一直和他形影不离的不是另一个女生么？听说他们才是青梅竹马。”
“难道不是那个青梅，让熠少和校花都隐忍得这么辛苦，早就该放开了感情的账单呢？”
最火的回复依旧是那条：
“哎呀，刷到本人啦hhh 感谢大家的祝福，我们会幸福的～”
头像，正是乔浪的一张自拍。
我点进她主页，果然是她本人。
最新的动态，是今天凌晨发布的。
封面是一张陈子熠沉睡的侧脸，柔和的酒店暖灯映照出他裸露上半身的轮廓，画面相当暧昧。
她附了文案：
“终于不用再遮掩，属于我们夏天的故事，正式启幕～”
不得不说，她文案功力真强。
这一条，火爆程度甚至胜过学校告白墙的帖子。
留言里既有夸她的，也有赞赞这甜蜜感的，更有骂我的。
我往下滑，看她过去的每一条动态，几乎都离不开陈子熠。
这才明白，陈子熠那些周六下午所谓去打篮球，其实都是和乔浪的约会。
才知道，晚上我和他并肩走回家的路，那前半段他和乔浪走得很近，她始终保持在我们三米以内。
他和我聊天时，眼神却常常越过我，看向那个在前方的乔浪。
他复阳住院的那些天，我去送笔记时，发现他脖子上那印记根本不是蚊子包，而是乔浪给他留下的“专属小草莓”。
我仿佛成了一个偷窥者，终于看见这一年来他们背着我甜蜜的小秘密。
原来一切早已有迹可循，只是我太迟钝。
唯有等到那句“你好丑”切割了我的幻想，我才开始停止自欺欺人的单恋。
我再也忍不住了，狠狠地关掉手机屏幕，像逃命般慌乱撤退。
胸膛剧烈起伏，刺痛难当。
明明我是那个被蒙在鼓里，被全世界嘲笑的小丑。
可在乔浪用心编织的点点滴滴里，我却成了那个抢走他们光明正大恋爱权利的强盗，逼得他们只能暗中偷偷相守。
泪珠滴答滴答打在屏幕上，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泣不成声。
但与此同时，我忍不住嘲讽昨夜软弱无助的自己。
几次惊醒于梦魇，竟本能地划开和陈子熠的聊天界面。
看见依旧沉寂无声，才模糊记起他那句冷酷的「你好丑」，记起他早已不是那个嚷嚷着保护我的小男孩。
其实，爆料这条八卦帖的幕后黑手并不难猜。
毕竟，八卦核心自己亲自现身评论，为帖文引流。
但我仍感谢她，乔浪。
若不是看见这条帖子，我到现在还浑然不觉——
就在那个令我为陈子熠辗转反侧，心碎如绞的深夜里，
他正忙着与乔浪缠绵纠缠，享受独属于他们的春宵。
对他的最后一点盼望，在这一刻彻底熄灭。
或许这就是人的自我保护本能。
盲目迷恋的泡沫破灭后，取而代之的是星星点点，悄然生长的厌恶。
以至于如今，即使陈子熠终于发来消息，我心中已无一丝期待的悸动，只有无尽的疲惫与厌倦。
打开聊天框，是他迟来的「道歉」：
【芝涵，阿姨的话我都铭记于心。
不管这几天的争执谁是谁非，我都愿意承担，责任全在我，抱歉！】
【花已订好，一小时内亲自送到你家。
这几天我们的确有些小摩擦，但既然我们是要共度一生的人，这些小矛盾就让它们随风而去，好吗？】
曾经考前公然羞辱我，险些毁了我高考的大事，他竟然只当作一件小小的“不愉快”。
陈子熠真以为，无论他如何背叛，我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？
见我无回应，他又发来几行文字：
【可怜的子熠，只想提出一个小小请求。】
【昨天的事你可别告诉叔叔阿姨，千万别去告状，我怕他们以后不放心把你嫁给我。】
怪不得他刚才在校门口如此在意我父母的态度。
他以为，只要哄哄我，送束花，一切都能被轻易原谅。
甚至还能带着欢笑走进婚姻的殿堂。
但我父母可不一样，一旦留下了不好的印象，几乎难以挽回。
尤其是他在考试前当众说我丑的事情，他心里很清楚，那毫无分寸，过分得让人心寒。
他紧张地问我，有没有把这事告诉父母。
果然，相处久了，轻蔑之心悄然滋生，这话不假。
不过没关系，我们以后不会再亲近了。
越过了我的底线，就必须付出代价，要承担应有的惩罚。
我回复他说：
陈子熠，你瞒着我与校花暧昧，还一副吊着我的模样。
把我的笔记悄悄转送别人，丢得理直气壮。
高考前说我丑，完全不考虑我的感受。
你口口声声说要陪我共度一生，你配吗？
念及过去的情分和两家的交情，除了爸妈亲眼在校门口看到的，我都没有告诉他们其他事情。
至于他们会不会接受一个伤害过、欺骗过女儿的人成为女婿，你聪明，应该自己明白。
我真的很感谢过去的你曾经照顾过我，但现在，我们的故事就到此为止。
消息发出后，我毫不犹豫地将他拉黑，连手机号也一起屏蔽。
没想到，曾经那个让我心动的人，会以这样的方式彻底离开我的生活。
车窗外的景色一晃而过，逐渐模糊消失。
我心想，时间终究会抚平陈子熠在我心上留下的伤痕。
妈妈一直担心我。
看到我终于放下手机，她才鼓起勇气开口：“芝芝，你还好吗？刚才还和陈子熠在聊吗？”
我摇摇头，勉强露出一丝笑意：“聊完了，刚把他拉黑了，以后绝不会再理会他。”
红灯亮起，妈妈转身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。
“这才对，假期宝贵，不能浪费在那些让人难过的事情上。”
我撒娇道：“我们马上出发去旅行吧，真不想看到陈子熠，眼不见心不烦。”
他住在对门，我可以想象，接下来的日子里，他有多烦人。
爸爸妈妈爽快地答应了。
于是，我们踏上了这场说走就走的旅途。
刚回到家不到半小时，我就整理好行李。
半小时后，我们抵达机场。
一路顺利，父母请好了年假，机票也订得妥妥当当。
一切都那么畅快，一切都让人感到幸福。
还好，我只是丢掉了一段垃圾般的爱情，而我还有那么多珍贵的感情等待着我去珍惜。
候机时，家里的智能锁APP突然提醒门外有人停留。
我打开监控，映入眼帘的是陈子熠，双手捧着玫瑰站在门口。
他按了十多次门铃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，脸上的焦急逐渐蔓延。
他开始大声喊着：“芝涵，我明白你那些话都是气话，我真的知道错了，请给我一次机会。
你说的那些误会，我都有苦衷，也可以解释清楚，我们好好谈谈，不要让误会毁了我们的感情。
我们之前不是还规划了那么多城市的旅行吗？等你不生气了，再把我加回来，我的攻略都已经准备好了。
你一声令下，我立马买票定酒店。”
门外依旧一片沉寂，没有任何回应。
陈子熠苦笑了一下，嘴角抽动，声音带着酸楚：“芝涵，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在家，还是故意不开门。
你别一直这样无视我，我真的很难过……其实你不见我、不跟我说话，心里也不好受吧？
还是那句话，消气了来找我，我永远在这里，等你回到我身边。”
他紧抱着花束，坐在门口整整两小时才无奈离开。
背影有些落寞，再也看不到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样子。
原来，当他说我丑时，那个高傲冷漠的陈子熠，也有如此狼狈无助的时刻。
抵达纽约后，刚入住酒店，就收到乔浪发来的好友申请：
“林同学，我是乔浪，我向你道歉，求你快和子熠和好好吗？
他现在不吃饭只喝酒，急性胃炎已经被送进医院了！
我知道你看到学校告白墙的那条帖子了，那是我故意发给博主的。
我们其实没发生什么，我买了骂你的评论。
他睡觉的照片也是我背着子熠偷拍的，这一切都是我做的，他是无辜的！
他真正喜欢的只有你，骗你我天打雷劈！”
好友申请字数有限，乔浪为了救陈子熠，连续发了三条信息。
过去怎么没注意她竟然这么想成为我的朋友。
看在她如此诚恳，我最终同意了她的申请。
我给她发了条消息：
“你看了那条帖子，说明你也看见我下面的评论了。
我说的全是真心话，我根本一点都不喜欢陈子熠。
他不吃饭，喝酒，住进医院，确实可怜得让人心疼。
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？”
乔浪的昵称立刻跳成“对方正在输入中……”的状态。
显然，她想要迅速回复。
可我对她和陈子熠之间的事毫无兴趣，也不想知道后续，索性一把把她拉黑了。
望着落地窗外，高楼林立，街道交错，灯光映照出城市的繁华与生机。
我心想，面对这璀璨耀眼的曼哈顿夜景，着实让人难以将陈子熠这个人想起。
唯一让我感到遗憾的，是乔浪竟然把告白墙上的帖子删了。
我那后来居上的评论收获了不少点赞，自认为那回应相当精彩：
“我是评论区里提到的青梅本人，我根本不喜欢陈子熠。
同时，也祝他和校花锁定吧，大家放心磕CP，别误伤我。”
我带着一头热烈张扬的大波浪橘发回国。
我很喜欢现在的新造型，爸妈也说我像一轮小太阳。
很多人没认出我，甚至连从小一起长大的陈子熠也不例外。
我们再见面时，我正坐在咖啡厅二楼，正对着门口。
陈子熠和一个朋友走了进来，他瞥我一眼，却立即移开视线。
久别重逢，他明显消瘦许多，脸上的胡茬也没有修理。
拿到饮品后，他默默搅拌着冰块，连一句话也没和朋友说。
陈子熠的朋友最先开口：
“熠少，今天叫你出来，就是想问清楚你到底怎么想的。
兄弟几个都想帮帮你，实在看不下去你这副颓废样了。
一开始，咱们都以为你和林芝涵会一直走下去，会结婚的那种。
可后来，乔浪转学来了，你们之间开始变了。
你还让我们帮忙做局，考政治前让我们玩游戏，好让你能在乔浪面前说林芝涵丑，巴结乔浪。
考完那晚，你和乔浪一起去酒店，我们还以为这事成了，替你高兴终于拿下校花！
可现在，你跟校花闹翻了，却又低声下气求林芝涵和好，这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熠少吗？
兄弟，实话跟我说，你到底喜欢谁？你只要开口，我们一定帮你想办法。”
陈子熠深深地吐出一口气：
“我心里真正喜欢的，一直都是芝涵，根本不是乔浪。
可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。”
坐在对面的男生笑出声来：
“你喜欢芝涵，却还让我们几个帮你设计陷阱说她丑？你这是怎么想的？”
陈子熠搅动着杯中的冰块，动作突然停顿：
“没办法啊，不这么做给乔浪表忠心，她就不让我睡，高三这一年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吗？
“只是，我没料到乔浪这么贪心，竟然想转正。
背着我在网上发帖宣扬，说我们俩睡过，甚至说在一起了，结果把芝涵逼得火大，赌气不理我。
如果只是说芝涵丑的事，我早就哄她回来了。”
听到这里，他的朋友立刻来了兴致，满脸写着对八卦的渴望：
“说到这个，你和校花到底是什么情况？别跟我说什么没发生，只是哄哄小青梅小竹马的说法吧？”
他挑眉，轻轻推了推陈子熠的肩膀：
“说啊！校花到底是什么滋味？”
陈子熠摇了摇头：
“真的没睡，就是没睡，我还挺纯洁的。”
朋友立刻投来一个满是不信的眼神：
“别扯了，哥们儿，搞得这么小气干嘛！”
陈子熠这才把手凑到嘴边，压低了声音：
“前面的招数，你懂的，必须做的都做了。
她身材好，也很主动，经验肯定丰富。
但到了最后关头，乔浪突然说，她不是处女，是骗我的。
其实是她第一次，怕疼，想让我对她温柔些。
“她还说，除了失身，还想把初吻留给我。
她想和我认真谈恋爱，考同一所大学，毕业后在同一座城市工作，从恋爱走到婚姻。
“我那一刻突然没了兴趣，觉得她远没我想象的潇洒。
乔浪想要的这些，只有芝涵我愿意给。”
朋友连连点头，显得极为赞同：
“听说乔浪去年就是早恋跑偏考砸了，被家里逼着复读。
结果今年脑子还没长好，又来勾搭你。
乔浪这个名字一点不假，真的是个‘浪’！
“这事的确是乔浪越界了。
不过熠嫂可不只是长得漂亮、身材好就行，还得门当户对。
比起林芝涵，乔浪家境根本没法比。”
谈婚论嫁的事，天生输了青梅，那骚劲儿也白费。
说到这里，陈子熠阴沉的面庞终于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。
“没错。
我的妻子，注定只能是芝涵。
她的世界很小，小到眼中唯有我，乖巧得叫人心安。”
“芝涵真是单纯。
之前我发烧让她来医院看我，脖子上刚被乔浪留下的吻痕被她看见，她竟然以为是蚊子咬的，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。
她既可爱又让人心疼。
那一刻，我对她的保护欲和占有欲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。”
他的朋友也开怀笑起来，
“对，结婚还是得找乖乖女。
乔浪那种的，拿来开荤就够了。
真要过日子，她身边的追求者那么多，她又很清楚自己的外貌优势，说不定哪天就跟别人跑了。”
“我看楼上那橘发女孩，大概也是这种类型！她们那类女生怎么说来着？‘我抽烟，我纹身，我染头发，但我还是好女孩’——好一个自我标榜啊。”
他们声音压得很低，可我听得一清二楚。
心中与其说失望，不如说震惊和愤怒。
我知道陈子熠已经烂了，可没想到他烂得这么彻底。
幸好，我学会了及时止损，抽回所有对他的喜欢、信任和幻想。
也希望乔浪能早日看清。
我把乔浪从黑名单中解封，将刚才录的视频发给她。
然后慢慢地下楼，步伐沉稳地走向陈子熠和他朋友。
陈子熠猛地站了起来，眼睛从迷茫到震惊，再到满溢喜悦。
“芝涵！！你终于愿意见我了？什么时候回的国？怎么一点消息都不告诉我？”
他朋友脸色微沉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，立刻起身离开，
“你们好好聊，我就不打扰了。”
陈子熠丝毫没理会他，视线死死锁定我。
眼中带笑，显得十分满意。
“新发型真漂亮，我这是头一次见你这个风格，特别合适！刚才那种胡言乱语以后别说了好吗？无论你变成什么样，我都觉得你美，怎么会配不上和我结婚呢？”
“你在国外玩了一周多，终于消气了？我还都是听我爸妈说的，以后不许再这样，出去玩一定得带上我。”
眼看陈子熠伸手要摸我的头，我毫不留情地推开，语气冷冽：“再敢动手动脚，我就告你性骚扰，还是公众场合的那种。”
他愣住，眼神透出难以置信：“芝涵，你变了，为什么对我说话变得这么生硬？你以前可不是这样……”
我冷冷回道：“从高考最后一天中午你当众嘲笑我丑陋开始，我们就注定不再同行。”
“是你的决定，让我们彻底分道扬镳。”
陈子熠愈发震惊，声音也开始急切：“不会吧？我们从小时候一起长大，因为那几句话就翻脸？我给你解释多少次了，那只是个游戏！”
我反问：“游戏？你为了讨好乔浪，故意设计陷阱赌上我的高考和前途，牺牲我的尊严，只为了和她共度那一夜？”
陈子熠猛地吸了口气：“你刚才说的那些话，你全都听见了？”
我淡淡一笑：“全听见了，你的朋友们都比你机灵，看到我就溜了。”
“我不仅自己听了，还把录音发给乔浪，让她自己也听个明白。”
他急着想抓我的胳膊，手悬在空中又缩回去。
大概想起我刚才警告他要告性骚扰的威胁。
他痛苦地摇头，急忙辩解：“乔浪倒是无所谓，我只是怕你听了会难过。
芝涵，听我解释，虽然我为了和她上床才故意说那些话，但我对你一直是真心的。”
荒唐至极。
我笑出声：“你为了一夜情故意伤害我，还敢说你真心待我？”
陈子熠眉头紧锁，脸上写满了挣扎与痛楚：
“是乔浪自己提出来的。
那时我们认识还没多久，她偷偷跟我说，高考后想让我尝尝禁果的滋味。
高三压力那么大，她又是校花……你不懂，这对一个意气风发的男生来说，是多大的诱惑……更何况，芝涵，拿你当‘开荤’对象，我根本舍不得。
你是要留待结婚的啊。”
“一开始，我真的只是想玩玩而已。
可人毕竟是有感情的，慢慢的，我对乔浪的心思，居然变了。
然而，真到关键时刻，我还是想起了你，芝涵。
我只想把初吻留给你，把诺言守给你。
我们的关系是纯粹的，我和她没发生过关系，我还是那个干净的我！别嫌弃我，好吗？”
听着他的话，我的心狠狠地冰凉了。
“陈子熠，从一开始到现在，你想到的，永远只有你自己。
你就没想过我吗？如果因为你那天中午当众羞辱，我考得一塌糊涂怎么办？”
他怔住，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：
“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那句话……我以为，有了我的解释，你不会把那话放在心上。
再说了，你自己还真不了解自己吗？我说你丑，你竟然当真了？我的芝涵怎么会这么傻呢？”
他说完，脸上竟带着几分心疼的笑，声音温柔了许多：
“就算你考得不理想，没能进我们约定的厦大，你去稍微差点的学校，只要我们在一个城市生活就好。
我们两个家庭条件都不错，背后有靠山，以后工作也好，甚至不用工作我也养你。”
“你估分了吗？告诉我，我帮你填志愿。
分数稍低的学校也有好专业。
芝涵，我现在才明白，你为这件事生我的气。
其实，高考稍微差点没那么严重。
天塌下来，还有我帮你扛着。”
看着陈子熠越发坚定的眼神，我终于明白。
他真以为，我是因为他考砸了。
他却不知道，我的估分比平时高了整整三十几分，我完全有能力进入更好的学校。
我笑着摇头，望向他：
“不用你替我选学校，也不用你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。
我有自己的规划。
如果你一时冲动的奚落可以影响我，而你又不知悔改甚至一点歉意都没有，那么，我自然会选择放手，丢掉你。”
沉没的成本，不应左右我们的重大选择。
“陈子熠，你还记得吗？高考前我问过你，我们会因为一道选择题的对错，而在分数上拉开距离，从此各奔东西吗？就在我们考政治的那个中午，你选择了当众羞辱我，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清晰——我们道不同，不必再同行。
我不会再和一个不尊重我的人共走未来。
我曾经喜欢你，毫无保留地信任你，但那是我错判了人心。
人不能总犯错，现在我必须纠正那个选择，离开你。
每一句话我都掷地有声，绝非气话。
我要告诉你，我们的故事，就此为止，我说的，我的确一点都不喜欢陈子熠。”
恐慌与绝望渐渐涌上陈子熠的脸庞，他几乎哭求：“芝涵，别不要不喜欢我，我知道我错了！我明白自己有多过分，给你带来了多少伤害，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，我一定会努力弥补！
你打我骂我，我都接受，只要你能放下怨恨，原谅我！求你了，我从没有想过我们会分开，这么多年来，你早已融进我的生命，深刻如呼吸，没了你，我无法想象未来的自己！”
我深吸一口气，说到骂，他确实让我心中涌现三个字想还给他。
“是你求我骂的。
你真脏。”
话音刚落。
他曾经那个坚强不屈的少年，此刻连垂落的手都在颤抖。
眼泪如断线的珠子，止不住地滚落，沁湿地面。
走到这一步，我的心里其实也很痛。
曾经我也渴望他依旧是那个小时候满眼只有我的男孩，该有多好。
小学二年级时，随着母亲的职务提升，我们从小县城搬到了大城市。
但大城市的孩子们似乎高人一等，他们嘲笑我土气。
无休止地摔坏我那粉色的芭比文具盒，借着身高优势揉乱我的头发，夜晚洗头水变成了污浊的绿色。
他们还会扔我的作业进垃圾桶，模仿我的带着地方口音的普通话。
只有住在对门的陈子熠愿意陪我玩。
他宁愿一对三，脸被打得青肿，也要帮我教训欺负我的男孩。
“你搬到我对面来了，我妈和我爸是同事，我们还同班，这多巧，天注定我要保护你！”
他伸出手，笑得温暖如春风。
从那以后，再也没有同学敢来欺负我了。
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，我慢慢长大，个子也拔高了许多，能说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，性格温和但绝不软弱，没人再敢轻易欺负我。
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，曾经守护我的陈子熠，竟然变成了伤害我的人。
记忆里那个保护我的陈子熠，与眼前的他重叠在一起，我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。
“陈子熠，该说的都说清楚了，我们走到这里吧。
再纠缠下去，只会让局面难看。
我只希望我们能体面地结束。
或许这样，小时候的自己心里会舒服些。”
陈子熠的眼泪再也按捺不住。
他哭得撕心裂肺，竟然跪在我面前：
“林芝涵，不要走，没有你，我真的活不了。”
我悄悄看了眼身后的店员，满是尴尬。
“别这样，难道你真的要这样丢脸地结束吗？”
他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，眼眶通红地问我：
“芝涵，你就这么讨厌我吗？是铁了心要分开？”
我坚定地点了点头：
“嗯。”
“还有，我们并没有真正的在一起。”
陈子熠低着头沉默了许久，终于止住了抽泣。
抬头时，他轻声说道：
“芝涵，这是你的决定，我尊重。
我不再闹了，也不会再犯那种不尊重你的错，我们好好说声再见吧。”
“最后，我能抱你一下吗？”
我心头一软，默许了。
最后的拥抱，陈子熠紧紧搂着我，
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。
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：
“芝涵，谢谢你，对不起。
你一定要好好地。”
高考成绩揭晓，我的实际得分出乎意料地比预估高了十几分，
换句话说，我比平常发挥高出了近整整50分。
这是一个超出常规的惊艳表现。
原本不敢奢望的学校，如今都变成了触手可及的梦想。
此刻，我无比感激那天中午的自己，没有因为陈子熠的言语失控，
反而果断止损，保持了最好的状态，去迎接最后一门考试，
关键时刻没有栽跟头。
只要最后一门没考砸，
之前的超常发挥才有意义。
我紧紧地和爸妈相拥，泪水冲刷着脸颊，
旁边的爷爷奶奶也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。
三天后，我妈接到了一个来自陈子熠爸爸的电话。
我让妈妈帮我把成绩保密了起来。
即便陈叔叔一番关怀备至，挖空心思询问，也没能套出我的分数。
终于，他还是说出了心里话：
“听小熠说，芝涵这次也没考好，我们准备让小熠去复读，不知道你家孩子要不要一起？这俩孩子从小玩到大，复读时还能作伴。”
我妈干脆地拒绝了：
“我们家芝芝的成绩不至于要复读。
如果你家孩子真打算复读，得赶紧找学校了，据说现在许多学校都不再招生。”
陈叔叔有些尴尬地说：
“小熠这高考分数实在怪异，比平时少了整整五十多分。
我们还复核过，分数没错，就是发挥失常。
听他说，几道文综的大题答偏了，他原本估算只扣一半分，但我觉得实际上得分应该少得多。”
我不由得轻叹一声。
那几道答错的题目，考试前中午我们一起对答案时，我记得很清楚。
那明明是我给小熠准备的重点笔记，上面写得明明白白，他怎么会错到风马牛不相及的方向去？
当时，我还怀疑自己，甚至以为笔记本身有误。
现在想来，笔记没有错，只是他根本没看，反而直接给了乔浪。
命运真是捉弄人。
它让我们殊途同归，又能使我们渐行渐远。
高考志愿截止的那天，班主任特意在群里发消息提醒我们：
“人生漫长，不要为任何人将就或改变自己的志愿。
现在或许觉得浪漫，但多年之后回头看，唯有努力不会辜负你，没有谁值得你拿未来去赌。”
我盯着屏幕上早已填好的北京大学志愿，嘴角微微上扬。
未来值得期待，我不会因一颗多变的心，而停止前行的脚步。
第二天，我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：
“芝涵，我马上要去复读了，学校在县城。
你可以回自己家住了。
因为不想看到我，你最近在爷爷奶奶家住了这么久，我知道这给你添了不少麻烦。
接下来的这一年，我们大概见不到了。
但我会努力参加厦门的考试，努力让你重新喜欢上我。”
来厦门找我？别做梦了。
他居然还那么自信，以为我会去我们约定好的城市。
可我一声不响，让过去的都随风而去。
倒是乔浪的报复心，比我强得多。
她在某书上发了条新动态：
“crush变trash，是怎样的感受？”
她把我发给她的视频截取了几段，用文字揭露了陈子熠的渣男真相，还有他们兄弟团的恶劣言论。
每个人的大名都赫然在列，简直成了“渣男避雷黑名单”。
帖子热度爆棚，一周内收获千赞。
听说陈子熠复读的学校，很多同学知道这事后，都开始疏远他。
连陈叔叔单位的年轻人也刷到了那帖子。
后来，陈家偷偷给乔浪一大笔钱，才求她删帖。
乔浪还悄悄转给我一千块：
“谢谢你，以后别在垃圾堆里找男友了。”
我没收这钱，但这句话我收下了。
在京大的生活，如火如荼却充满喜悦。
我拿到了奖学金，多项比赛斩获佳绩，更遇见了让心跳加速的男孩。
偶尔，爸妈会提起陈子熠的事。
我生日那天，他悄悄从复读学校溜回家。
满身酒气，手拎着一个大号草莓奶油蛋糕，死皮赖脸地想给我庆生。
爸妈说我在学校，不在家。
喝醉的他不信，非要亲自来我家陪我过生日。
结果深夜两三点，他想翻阳台进我家，却没踩稳，从二楼摔了下来。
幸好没出命案，只是腿骨折。
酒醒时，我不在身边，他却瘸着腿。
然而，他的高四学业依旧得继续。
而我的生活，也在不断向前迈进。
妈妈的工作迎来了全新的晋升机会，调到了京市总部，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挑战。
搬家的时候，她还再三嘱咐陈叔叔，要好好盯紧陈子熠。
要是他又惹事去邻居家闹腾，新邻居恐怕真的会报警了。
大一下学期的夏日午后，我在京大的校园里再次遇见了陈子熠。
他依旧穿着我们告别那天的那件白T恤。
见到我，他暗淡的眼神终于闪过一道光辉，一拐一拐地朝我走来。
他说：“芝涵，好久没见了。
请原谅我，之前向学校老师打听了你的专业，才有机会碰上你。
恭喜你，考上了这么理想的大学。”
我礼貌地回应：“谢谢。”
陈子熠眼眶湿润，虽然脸上挂着笑容，声音却带着哽咽：
“能再见到你，听到你的声音，真好。
过去这一年复读的日子太难熬了，要不是这件短袖，我恐怕撑不过来。”
他说着，轻轻扯了扯衣摆：
“每次看到它，我就会幻想，你还愿意抱着我，我们未来还有可能。”
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清冷却又犀利的质问：
“同学，你瘸着腿还不远千里来我们学校抢人，未免有点不讲武德。”
江宁泽从后方走来，将我牢牢地搂进怀里。
他正是那个让我心动的男孩，如今也成了我的男朋友。
陈子熠望着他，瞳孔微微颤抖，随即带着一丝无助的神情看向我：
“芝涵，你……谈恋爱了？”
我淡淡一笑：
“嗯，他是我初恋，江宁泽。”
毕竟，我和陈子熠从未真正开始过一段关系。
江宁泽，才是我心中那个最初的恋人。
然而，陈子熠的表情却骤然阴沉，他脸上连一丝勉强的笑容都挤不出来。
他的嘴唇微微颤动，最终只吐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：
“看到你安然无恙，真是太好了。”
我知道，这一次，或许是我们真正的告别。
我向陈子熠轻轻挥了挥手：
“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，先走了。
没事的话你也早点回家吧，你的腿还没痊愈，一个人在京市，陈叔叔他们会放心不下的。”
“陈子熠，也希望你能早日开始新的生活，再见了。”
陈子熠苦涩地勾起嘴角，挥挥手，转身渐行渐远。
他的腿还没恢复，走得特别缓慢，刚刚才走远。
等陈子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熙攘人群中，江宁泽才终于开了口：
“芝芝，我觉得他不仅腿脚麻烦，脑子也不怎么灵光。
居然能对件短袖胡思乱想，还想着你这样那样的，真气死我了。”
我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，安慰道：
“别生气，他确实脑子不太灵光，咱们别跟他计较。”
“好了，别磨叽了，走吧，去交申请表。”
江宁泽盯着我登记照上的照片，语气里满是得意：
“女朋友太优秀，有点烦恼呢～我得继续强化肌肉管理，谁敢动你，我立马用肌肉吓跑他们！”
说完，他故意绷紧胳膊，肱二头肌立刻鼓了起来。
我轻轻挽住他的手臂，看着他笑靥如花。
未来充满希望，我会坚定地走下去，迎接无尽的可能。
无论是考试时的失误，还是曾经错付的真心，或是不合适的工作，都不过是旅途中的一个小插曲。
人生总是在做选择，即使此刻走错一步，将来也一定能找到回头的路。
愿所有看到这里的人，都拥有重新出发的勇气，迎接新的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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